就在沙瑞金与田国富下定决心要抢下光明区委办主任这个关键棋眼的同时,京州市委书记办公室内,李达康也正对着那部加密电话,语气急促而凝重地向远在京城的赵立春汇报着同样的事情。 “……老书记,情况就是这样。光明区的区委办主任已经递交了调离申请,这是个关键位置!沙瑞金和田国富绝对不会放过,他们肯定会想方设法把自己的人安插进来!”李达康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焦灼,“这个位置是正处级,按程序属于我们京州市委管辖的干部,理论上我们有权决定人选。但是,沙瑞金肯定会以省委书记的身份强行干预,组织部吴春林也必然会倒向他那边!” 电话那头的赵立春呼吸沉重,他比李达康更清楚这个位置失守的后果。区委办主任是区委的“大管家”,一旦被沙瑞金的人掌控,白景文就等于在光明区委内部装上了一个高灵敏度的“监听器”和高效的“执行臂”。很多原本可以遮掩、拖延的事情,将很难再瞒过白景文的耳目,调查的阻力会大大减小。 “达康,你的意思是?”赵立春的声音沙哑而疲惫。 “我们必须把这个位置抢下来!”李达康斩钉截铁地说道,“必须在省委组织部正式插手之前,由我们京州市委迅速提出并通过我们信得过的人选,造成既成事实!但这需要时间,也需要上面施加压力,阻止或者延缓沙瑞金直接下命令干预市里干部任免!” 他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直白,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硬:“老书记,这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了!您必须和秦家、李家那几位沟通,请他们立刻在更高层面发力!明确向沙瑞金,甚至是向姜老爷子那边传递信号,施加压力!让他们在光明区这个‘小小’的处级干部任命上有所顾忌,不要逼人太甚!” 见电话那头沉默,似乎还在权衡利弊,李达康心一横,抛出了他认为是底牌,实则更像最后通牒的话: “老书记,您要清楚!如果这个位置我们拿不下来,让白景文顺利安插进了他的人,以沙瑞金和田国富现在摆出的架势,再加上易学习在市纪委的配合……我敢断言,不出三个月!他们绝对能在光明区找到足以致命的证据!到时候,牵扯出来的,可就不仅仅是我李达康了!丁义珍经手过的那些事,那些资金的最终流向……恐怕很多人都会被拖下水!那倒下的,可就是一大片了!” 这番话,已经近乎赤裸裸的威胁!他在明确地告诉赵立春以及他背后的势力,如果你们现在不出死力保我,保下这个关键位置,那么一旦我李达康这边失守,大家就一起玩完!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电话那头的赵立春呼吸猛地一窒,随即是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李达康甚至能听到话筒里传来赵立春因为愤怒或恐惧而牙齿轻微打颤的声音。他这是在逼宫,也是在自救。 “……我知道了。”良久,赵立春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我会尽力去沟通。” 挂断与赵立春的电话,李达康没有丝毫停歇,立刻又拨通了秦家和李家相关负责人的加密线路。他将同样的话,用更加急切和凸显危机感的方式,再次重复了一遍。他强调了区委办主任位置的重要性,分析了失守后的严重后果,并且同样隐晦而又明确地指出了“一损俱损”的可能性。 “……秦少/李总,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了!沙瑞金这是要斩断我们的手脚,直掏我们的心窝!如果这个口子被撕开,后面就是兵败如山倒!到时候,损失的不仅仅是汉东的利益,恐怕京城这边,也会受到不小的冲击和牵连!必须请家里长辈尽快出面,施加足够的影响力,把这个任命权,牢牢按在京州市委!” 与赵立春的反应类似,电话那头的秦家、李家子弟,初闻李达康这番带着威胁意味的言辞,先是惊愕,随即便是勃然大怒! “李达康!你这是什么态度?!是在威胁我们吗?!”电话那头传来气急败坏的呵斥,“别忘了你的位置!” 李达康此刻却异常强硬,他深知已无退路:“我不是威胁,我是在陈述一个即将发生的事实!如果你们认为我李达康倒了,你们还能安然无恙地继续享受汉东输送的利益,那你们尽可以袖手旁观!” 激烈的争吵和斥责之后,电话两端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愤怒归愤怒,但能代表家族处理此类事务的人,都不是蠢材。他们冷静下来,快速权衡利弊。 李达康虽然话语刺耳,但他说的确是实情。光明区是他们在汉东利益链条的核心环节之一,丁义珍虽然跑了,但李达康是这个环节目前最重要的保护伞和操盘手。如果李达康因为区委办主任这个“小小”的失误而被沙瑞金抓住突破口,进而被彻底击垮,那么他们在光明峰项目乃至整个汉东的布局,都将遭受重创,甚至可能被连根拔起!到时候,损失的将是数以百亿计的利益,以及家族在汉东这个经济大省苦心经营多年的势力范围。 更重要的是,李达康暗示的“牵连”也并非危言耸听。一旦调查深入,很难保证不会有一些敏感的线索指向京城。 两害相权取其轻。 尽管心中极度不爽李达康的态度,但秦家和李家的代言人最终还是压下了怒火。他们知道,现在不是计较语气的时候,保住李达康,稳住光明区的局面,才是符合家族核心利益的当务之急。 “……行了,李达康,你的意思我们知道了。”电话那头的语气缓和了下来,但依旧带着冷意,“我们会立刻向家里老爷子汇报。但是,你最好也清楚,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下次你再敢用这种口气说话……” 后面威胁的话没有说出口,但意思不言自明。 “我明白,情况紧急,言语多有冒犯,还请见谅。”李达康也适时地放低了姿态,他知道目的已经达到。 挂断这些电话,李达康疲惫地靠在椅背上,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他知道,自己刚才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旦那些纨绔子弟恼羞成怒,彻底放弃他,他就真的完了。 幸运的是,利益最终战胜了情绪。